西历2084第三位面(黑格尔大陆)
“诺伊,快吃吧。这是我亲手为你煮的食物。”
桌面上,奶油鲱鱼与烤肉散发着食物的香气。至高占星术师,苏菲亚轻轻用刀切下小块面包,并将面包移到盘子中。
认真地使用着刀叉、身材略显娇小的苏菲亚,让诺伊有些错愕。
当自己被她捡回来的时候,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吧。是我自己长大了,但她却没有老去。
此时此刻,苏菲亚正微笑着,将装满食物的盘子递向诺伊。棕色的长发披落在双肩,她用小女孩般纤细的手递过食物,微笑的脸庞还有一点婴儿肥。未发育的胸脯前,黑石反射出亮泽的光,就如表现出主人此刻的好心情一般。
诺伊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盘子,望着盘子中的食物,不禁有些出神。
他记得一天,天空很晴朗,太阳的光芒让人觉得刺眼。苏菲亚出现在一个本来她不应该出现的阴冷小巷中,众人逃亡般散去,只剩下一个被打得浑身是伤的自己。
“占星术师!苏菲亚来了!真的是她!!”不知道谁突然间大喊道。
殴打诺伊的那群人,就像是鼻子灵敏的狗,闻到危险气息一般,在苏菲亚来临的时候纷纷逃走。
诺伊艰难地抬起头,每一寸的用力,都让他脖子带来拳击般的疼痛。
一个身高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小女孩,站在小巷的尽头。夕阳下她的影子被拉长,但她的容颜如同天使一般美丽。
苏菲亚递给诺伊食物,为诺伊施以治疗术。直到现在诺伊还记得那天食物的味道。
“还是没有改变,就像现在一样。”诺伊轻声道。
明明有仆人为至高无上的她服务,但她却依然坚持,亲手烹饪食物给她的门徒。
“怎么了?”苏菲亚似乎听到对方在说什么,好奇地问着。诺伊摇摇头,表示无需在意。少女也开始小口小口地享用食物。
“苏菲亚老师也没有吃饭吗?”诺伊眉头微皱,“老师,是不是仆人没有尽职?”
“不不不。”苏菲亚解释道,旋即吐了吐舌头,“是我个人的原因,晚饭的时候,我不饿,所以我让他们将食物分到城镇的贫民区了。”
老师啊,你不是说过,不要对占星术师撒谎,星神会判断真诚与虚假吗。作为占星术师,我也能够看出你的谎言吶。
你最经常做的事情,就是在塔上看着远处呢,诺伊这样想着。
诺伊叹了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是老师在术塔上凝望,忘记了时间。”
听到诺伊戳破了自己的谎言,苏菲亚无奈地笑着,便不再掩饰下去。
“是呢。”
她将一块沾好酱料的面包,塞入诺伊的口中。诺伊没有躲避,只是单纯的吃下那块面包。
口中传来苦涩与辣烫的感觉,奇特的腥味让人不禁咋舌,诺伊紧皱,刚吞入咽喉的面包也吐了出来,大口大口地喝水。
“火青蛙内脏做成的酱料哦,怎么样!不错吧?”
苏菲亚捂嘴扑哧笑着,“没想到诺伊你啊,想都不想就吞下去。”
“.......”
“.......”
“呃......诺伊?”
吞下了大量的清水,诺伊缓过来。他脸上没有一丝愤怒,温柔地看着苏菲亚。
“你还在掩饰呢,尊师。”
诺伊轻声说着,湛蓝色的瞳孔在他金色的刘海下,发出耀眼的光芒,“天眼”星组的轨迹在他瞳孔内显现出来。
“老师,请不要对占星术师说谎话。即使是半神的你,也无法欺骗星神。”
“你的笑容,总是这么勉强呢......”
少年淡淡地笑着说,嘴角却一点笑意都没有。苏菲亚怔了怔,她没想到,自己的门徒竟然对自己使用“天眼”,但她却没有责怪对方,反而原本直视对方的视线也低垂下来。
“对不起啊。诺伊,让你担心了。”
“你很在意,我这次调查的结果,对吧?”
诺伊抬起头,放下手中的刀叉,认真的凝视着少女低垂的双眼。
他在思考是否应该将这次调查的结果告诉苏菲亚。
特别是关于法师队伍的事。
关于那个首席召唤师,火元素法师,反击战争领导者的事。
“是呢,被你看出来了啊。命运这种东西,有时候确实无法回避的呢。很多事情,占星术师能够预见,但他们却往往改变不了,改变不了既定的未来。”
苏菲亚站起身来,用手卷起耳边的发丝,一步一步走到一根石柱前面。夜晚的神庙,所有的房间都被照明星图的光芒覆盖,淡淡的黄光洒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苏菲亚抬起头,双瞳凝视建筑穹顶的星图,“那你有拜访反击战的战士吗?”
听到对方的询问,诺伊显然犹豫了一下,随后用略带沉重的声音,说出了他了解到的真相。
“我拜访了魔法师工会,找到了那次组织的反击战的召唤师,但很遗憾,只看到了他的遗骸。”
“是...是格姆夫么?他是个年轻的高级召唤师,没想到连他都葬身敌手啊。”
出乎意料,苏菲亚的声音竟然轻微地颤抖起来。
诺伊早就听酒馆的女孩说过,至高的女占星术师,曾经是一个水属性的女魔法师。
在六年前,她还没成为至高的时候,就认识了一个同龄的男性魔法师。两个魔法师经常一同出入城镇周围的深林、遗迹、河岸,猎杀各种各样的怪物,完成各种各样的悬赏。
两人一时间成为冒险者间的佳话。十七八岁的他们战术成熟,互相援护,火焚烧敌人,水则提供治愈与控制。
那位男性魔法师,对火元素的领悟很深,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冒险者的行列中名声大躁。
某一天,至高的占星术师出现了,水魔法师被带走了,她收到大陆各方的请求,继承咏月这个古老而荣光的姓氏。
大陆上不能没有姓氏为“咏月”的占星术师,但男性魔法师就一直没有忘记她。
然而成为至高之后的她是不会老去的,她能够做的,只是永远地留在那个继承“咏月”姓氏的年龄,慢慢地看着她的伴侣衰老,而保有青春的自己,永久地留在高塔与神庙构成的牢笼。
但现在那个男性魔法师死了,他在反击战中战死了。
诺伊没有说话,只是点点头,表示确认。
她感应到诺伊的动作,即使视线没有落在对方身上。苏菲亚怔了怔,旋即缓缓了闭上眼,精致的脸颊上划过泪水。
少女转过身去,背对着诺伊。诺伊突然觉得,独自站在石柱旁的苏菲亚,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。
“真是可惜呢,这具身体,还有一半人类的情感。”
苏菲亚抬起手,用纤细的手指擦了擦泪痕。她尝试咧开嘴保持微笑,但声音却带着哀伤的哽咽。
“他才二十三岁,本来可以成为大陆最强大的召唤师。但是为了在工会中,快速地获得更高的地位,才组织了这次战争。”
看到老师伤心的神色,诺伊回忆起那段神庙的传说。
星神死前,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在水晶陨石棺柩之中,长眠于神庙地底,祝福神庙范围内的守护者。一旦守护者脱离范围,她就无法得到星神的祝福,厄运与不详会自动袭击半神的躯体。自从成为神庙守护者以来,苏菲亚就没有再离开这里。
那次救走诺伊的时候,苏菲亚险些被路边突然爆裂的玻璃油灯碎片割破咽喉,诺伊从那时候起,就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。
“只有冒险者工会的会长,与具有占星天赋的门徒,才能觐见至高的占星术师吧。如果为了快点成为冒险者工会会长,就只能有这个原因了,就是为了更快地能够获得觐见你的资格。”
诺伊轻轻地说道。他抿了抿嘴唇,手臂环绕在少女的肩膀。他用坚定的眼神,望着身前的苏菲亚。
以前的我得到你的照料。而现在的我,就应该成为你的依靠。
这样想着,诺伊用无比坚定的声音,说道“我会前往魔法师工会,甚至是战场,查明凶手。”
“老师......?”裘利亚麻木的嘴唇翕动着。
此时此刻,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房间外站立着的一位少女。
房间门外,裘利亚正拿着自己亲手做好的便当,准备让诺伊尝尝。听到房间内的声音,她停下了脚步,睁大双眼,直勾勾地望着室内几乎相拥的两人。
听到诺伊的话,苏菲亚睁大了眼,闪着泪珠的黄色瞳望着诺伊,
“他的死,是星空与因果的选择。我不允许你前往战场!”
“请原谅我的无知,尊师。”诺伊说道,但他的内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。
不想让老师在高塔上的笑容消失。
“这是我的意愿,苏菲亚,抱歉。”
第一次直接称呼尊师的姓名,这是诺伊一直想做的事情。
要找到让她哭泣的元凶。
“我有不得不去那里的理由。”
想替她分担身上的重责与痛苦。
这样想着,诺伊继续说道:“如果您执意挽留,那么,请宽恕我的过错。不能的话,我愿意在一切结束之后,以无尽的受罚作为代价。”
金发的少年转身迈出神庙圣殿,衣摆在苏菲亚面前伞形地摆过。诺伊走出门外,看到一个跑着远离的身影,隐约看到对方紫色的占星术师衣袍。
他苦苦一笑,转过头。长靴的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圣殿内。被神灵祝福的少女,至高的占星术师,无力地跪坐在地上,看着自己首席门徒的背影逐渐远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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